我的第一個職場在沒有窗戶的辦公室。


那是大學校園裡的,一個小小的校友中心。

我的工作枯燥到讓我在那時覺得自己想必沒有任何價值。

每天的循環就是上課、下課,然後漫步到辦公室裡,拿出掃描器開始一張一張的把我尚無法理解其價值的文件壓成0和1。掀開蓋子、按下按鈕、等待熟悉的機械聲結束,換紙,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沒有人檢查、沒有人過問,我的工作內容只是一個處室提出的、把經費用完的計畫。

幾個小時後默默的離開,不和任何人交談,也不被允許戴上耳機提高這段時間的價值,每個學期賺一點點零用錢,這樣的工讀作業內容。

當時的我在想些什麼呢。我的大學生活已經像蠟一樣融成一塊,分不出時間差異,只勉勉強強在腦中區別成疫情前和疫情後的日子,但實際上到底哪些事情在何時發生,我已經不太清楚了。但如果要我替這個時間下一個標題,我只會想,若我想得到,也不會在大三的時候玩企劃玩到差點被當了吧。


我其實很享受疫情的時間。尤其是所有人都只能被關在屋子裡的時候,沒有人能指責不想出門的我。大四我終於從學校的宿舍搬了出去,儘管和室友的關係差強人意,租屋處除了住家基本機能應有盡有以外乏善可陳(例:有水有浴缸但沒有水壓、有客廳沒電視等等),不過至少提供了我一個還算滿意的天地。當初讓我覺得住在頂樓也無所謂的主要原因,就是套房裡的那扇窗戶。我並不常開窗,窗戶也坐落在最多能把日曬灑到床上的位置,從書桌窺不見室外的景色,但我想那扇窗應該是讓我能夠享受這一年的功臣之一。

和室外有接點,也許比我想像中的還帶來更多生氣。

那一年,說到窗,無法不提每天一早都在冷氣箱上吵鬧的,我至今還是不知品種為何的鳥群。

不曉得是不是在上面築了巢,他們每天一到時間就會發出惱人的鳴聲,對作息混亂程度堪比創世紀人物關係的大學生來說都像在發出死亡判決般的,製造每天的絕望。先不提應該是我要調整作息,我想這樣每天固定發生的小事件,也是在那樣沉悶的疫情時代除了日出日落外難得的生命餽贈吧。當時的我實在沒辦法這麼想就是了。

第二個職場,是一中街的雜誌瘋。雖然因為公司的POS系統很老舊,對於搞不懂的結帳老是很緊張,但我特別喜歡在一樓的工作內容,尤其是每次近新書的時候,雖然很累,但最有機會碰到人,也是最有成就感的工作。最重要的是不需要待在地下室做對我來說很小家子氣的銷量試算表。

也許從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有點習慣在沒有窗戶的地方工作,儘管因為很認命的關係,當下也不怎麼介意。


第三和第四個職場,就是中友和lalaport的宜得利了。

當時因為大多上晚班的關係,可以說是起床後出門通勤那段是整天唯一看得到太陽的時候。

每天的時間概念只被COPY時間分割成上半和下半,每週的日期概念只被區分成上班日和休假日,多一點還有店移和搬入日。只有看著每天的朝禮和閉店時的營收表想著,啊,這個月要過完了、週年慶要來了、月中了。


我知道很多人都正常的過著這樣的生活,每天努力著,持續著、持續著。但對當時的我來說,我已經只能依賴休假和同事的溫柔活著。


今天隔壁的透天厝一如既往的在一早開始了鬧騰的整修工作,我逃到教室處理作業和各種雜事,正在難得的享受被英文單字轟炸的時候,抬起頭看向了窗外。


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雨,偌大的窗戶僅能映出十字路口延伸出的一小段人行道,一兩組行人撐著傘慢慢的在街上移動著,也有人提早排隊等著買八方雲集當午餐。乘載著過去一些不怎麼有意思的記憶,讓這扇不大的窗戶莫名的為我帶來了不小的愉悅感。


我趁機祈禱,希望我的下一個職場能夠有窗戶,最好能看到某一個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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